Four years / 四年祭

这几天剑桥的天气多变诡谲。周一的时候下着雪,全车披粉雪;周二挖车的时候玻璃都是冰,但是到了中午竟然下起了雨。这雨一下,就到了周三。周四天气晴朗,但阴风阵阵。

周四放完学,照例是一一和她小朋友在学校操场玩的日子。小朋友的爸爸祖籍宁夏,很健谈,相见恨晚。他十岁移民美国。如他自己所言,十岁移民美国,既无中国价值观包袱、也未能形成完整的美国价值观。过去几周,聊过中美关系和人工智能,涉及过web3和区块链,也粗略探讨过育儿方式。玩过一会,他女儿问他要零食。他说在车上,打完招呼便独自去车上取了。

等他回来的时候,不知道怎么回事,话题便转到了他母亲身上(或许是昨日见了他父亲,八十岁了身体康健,我便问了他母亲的状况?至于实际缘由,我的确是不记得了)。他也不避讳说,只是说的时候眼神躲闪,或是怕我看到他的情绪。他说1949年国民党撤退大陆的时候,他姥爷带着所有儿子跑到了台湾,唯独把女儿留在了大陆,这便是他妈妈。他妈妈在大陆结婚生子,一直打听姥爷的消息。后来得知姥爷移民到了美国,便来美国团聚。聚后没几年,姥爷便去世了。对于姥爷的死,他妈妈哭得很伤心,他倒没有太多情绪波动。在葬礼上,相比于他妈妈的伤心,他或许时有一丝丝怕的感觉?

姥爷去世五年后,他妈妈因为肺部积水也去世了。当年十月查出的积水,隔年五月便走了。去的匆忙。在他二十岁的年纪。他妈妈去世的时候,他很伤心。没有怕。深夜在棺材旁边一直坐着,和她说话。他哥自此以后回国去了深圳定居,一呆便是十个年头。但他也从来没问过大他六岁的哥哥回国的真实原因。后来,他侄子侄女出生,他也结婚生子。这一晃,也二十多年了。

是啊,这一晃,也四年了。我母亲去世到今天,也整整四年了。多年以来,我都把她的死归咎于我自己身上。在她最难的时候,我没有选择抱一抱她,给她光亮。相反地,我把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强加给她,难做又不切实际。她的走,是对我人格缺陷的最好补充,让我意识到我存在的意义,不在于追逐尘世间虚无的功名利禄,而是要给身边的人带去光。尤其是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。把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做好,才是人生的修罗道场。年少时心比天高,认为自己天命所归。但是人生的际遇怎么能如此简单呢?简单易懂的大道理谁好懂。要做到、要长年累月做到、要自然而言做到,太难、太难。

周五还没结束,但是能见度很好。

在办公室往外看,能看到 Prudential 以及 BU 新的计算机中心。